【咒回乙女/夏油杰】泥沼
※是@妄想游戏-夏油杰不足 的约稿，公开发布，请大家一赏，全文2.2w字
※夏油杰单人乙女，主夏油杰视角，第三人称，妹有名字，是亲妹
※有黑泥，走原著故事线，改原著剧情
※别屏了啊啊啊啊这边我删了6k了已经影响正常阅读了
↓以下正文↓
00
正是互相怀抱便能理解的痛苦
所以我才不想了解真正的我（*）
（*）DECO*27/初音ミク《误会性反希望症》
01
“吱——吱——”
熟悉的蝉鸣在带来烦躁的同时，也是夏日无法遗忘的风物诗。
扎着丸子头的少年一手扶着脚踏车，一手推开木质栅栏门。随着年月被摩挲得光滑的木门，因为掌心里的汗渍，摸起来黏糊糊的。
那份烦躁似乎变得更加庞大了。
又或者，并非源自蝉鸣，也与酷暑无关。
仅仅是因为将要见到的人。
夏油杰，你是在害怕、还是期待？少年在心里自问。
没有回答，不知道是不想，还是不能。
将脚踏车在庭院里停好，夏油杰走到门口，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串，不等他找到对应的那一把，大门就先一步打开，伴随着少女轻快的喊声：“哥哥！欢迎回来！”
他停下了翻找钥匙的手，抬眼对着面前和自己有着相同发色瞳色的少女，露出哥哥该有的笑容：“砂糖，我回来了。”
被叫做砂糖的少女踮起脚，从他肩上拉下背包的肩带，又动作自然地挽过他的胳膊，半拖半拽地拉着他往里走，叽叽喳喳地说道：“我一直趴在阳台上看着呢，哥哥一出现我就过来开门了！”
夏油杰的视线下移，仅着一条宽松短裤的双腿上，膝盖处一片淤红，也不知道压在飘窗上多久，红得都有些发紫了。
砂糖还在欢快地说着，对他的视线毫无所觉：“荞麦面和蘸酱已经准备好了，我现在就去煮，哥哥你只要坐在餐桌前等着就行啦，空调已经开好了，赶紧凉快一下。”
她按着夏油杰的肩膀在餐桌前坐下，又转身去厨房里忙活，没一会儿就端着方盒过来放在夏油杰面前。
上身的T恤松松垮垮，光是这么一弯腰，就露出凹陷的锁骨，夏油杰低头看着手边的酱汁，深色的水面映着他的脸，似乎也染上晦色。
砂糖盘腿坐在夏油杰对面，笑盈盈地双手撑着下巴看他，等他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，又愉快地问他：“怎么样？好吃吗？”
“好吃。”夏油杰回答得简单，抬头看着砂糖，“自己做的？”
“对啊，反正平时在家里也很闲，除了写小说和做家务，也没别的事做，从春天开始就在自己学着做荞麦面了。”砂糖回答道，“哥哥，我是不是很厉害？”
“是，砂糖最厉害了。”夏油杰露出温和的、属于兄长的笑容。
砂糖得意地勾起嘴角，小臂压在桌上，将脑袋伸过来，用乌黑的发顶对着他，嗓音甜软：“那哥哥摸摸我的头啊，就像以前那样。”
夏油杰没伸手，她等了一会儿抬起眼，带了点儿埋怨又喊道：“哥哥？”
他到底是将手按在了细软柔顺的发丝上，叹息般说道：“砂糖都这么大的人了，不要总是像没长大一样撒娇。”
“不要啦，”砂糖耍起了无赖，“因为是哥哥嘛，我最喜欢哥哥了。”
有多喜欢？
这个问题被夏油杰关在了胸腔里。
02
用夏油杰父母的话来说，夏油砂糖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宝物。
倒不是不喜欢自家儿子，只是相比起来更喜欢可爱的女孩子。
从“砂糖”这样甜美的名字上便可见一斑，而她也确实从小便受人欢迎疼爱。聪明，懂礼貌，学什么都快，是街坊邻居夸奖的对象，是老师同学喜爱的品学兼优的班长……
是他夏油杰最可爱最腻歪的妹妹。
砂糖对夏油杰这个哥哥的喜欢几乎到了父母都会嫉妒的程度。
从看得见起，只有见到夏油杰她才会停止哭闹，转而露出天使般的笑脸，尚不会说话，就已经咯咯地笑着，努力去抓夏油杰的手指。
学会的第一个词是“杰”，接着是“哥哥”，然后才到“爸爸”、“妈妈”。
会爬了之后，总是跟在夏油杰腿边，有时候夏油杰出门回来，就会看到她坐在门口，小狗似的，看到他时便会欢喜地拖着长音叫哥哥。
夏油杰去上幼稚园，她也要去，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，见了陌生人也不哭不闹，和他挨得紧紧的。
夏油杰念小学时，她怎么也闹不过校方入学年龄的规定，可怜巴巴地哭得眼睛都红了，晚上还要夏油杰抱着她睡才乖。
等她一够入学年龄，入学第一天就跑到校长面前，理直气壮地说：“一二年级的我都会，我要跳级！”
本该上一年级的孩子坐在三年级的教室里，还是为了跟夏油杰在一起。
同龄的男孩子瞧不起夏油杰，说他成天带着妹妹，一点都不男子汉。他扭头看着自家红着眼圈以为给自己添麻烦了的小家伙，抓着她的手，平静地挑衅：“你们就是羡慕我有妹妹吧？”
那天他跟人打了一架，回家后自己抱着医药箱上药，涂消毒酒精时疼得眉毛都快打结。
砂糖坐在他腿边，乖乖的也不乱动，等他收拾好了，才软绵绵地抱上来。
“我最喜欢杰了。”砂糖说道，“比爸爸妈妈还要喜欢，比任何人都要喜欢。”
夏油杰用还带着酒精味的手指摁住她的小鼻子：“没大没小，叫哥哥。”
她皱皱鼻子，吐了下舌头，这才老实地喊道：“哥哥～”
偶尔她还是会叫他“杰”，比如睡迷糊的时候。
很难想象一直到夏油杰升上国中，砂糖都还赖在他床上不肯一个人睡，父母从小惯着她，她一撒娇就没辙，也没想过别的，只安慰夏油杰，说让让妹妹。
其实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床铺被砂糖占据，她向来睡得沉，睡着了也不会乱动，在他怀里缩成一团，像只小奶猫，半夜被噩梦惊醒时，会用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蹭上来，寻求安慰般喊他的名字。
他被闹醒也不烦，只是轻拍她的后背，直到她恢复安宁，再自己重新入睡。
只有一晚，他没能再度入睡。
那晚难得是他做了噩梦，虽说从梦中惊醒后已经忘掉了梦的内容，但心有余悸的感觉却没能迅速消退。他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砂糖，跟着就感觉到大腿触碰到了一片湿重。
掀开被子后，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夏油杰的鼻子。
他刚满十岁的妹妹早早来了初潮，自己毫无所觉，把夏油杰吓得够呛，结果他不得不大半夜把她叫醒去浴室重新洗澡。
好在因为是夏天，铺了层席子，不至于弄脏床垫。
他一边刷着席子，看着血丝顺着水流融进下水道口，一边想着，妹妹长大了，不能再跟他一起睡了，便有些失落。
结果砂糖换了内裤和睡裙出来，又打着呵欠往他怀里钻。
刚铺上的床单带着洗衣剂的薰衣草香味，连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都掩盖住。
夏油杰按捺住羞耻问她：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？”
“生理期啊，我换了安睡裤啦，不会再弄脏杰了。”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困倦，在他胸前拱着脑袋，“不管多少岁，我都最喜欢杰啦。”
那天晚上，夏油杰抱着怀里酣睡的砂糖，怎么也睡不着。
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里，静悄悄地埋下了一颗种子。
和身为哥哥的情绪无关的种子。
03
夏油杰有一个区别于普通人的秘密。
他可以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，仿佛幽灵与妖怪。
第一次看到那种东西时，夏油杰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，他想逃跑，冷汗顺着后背往下落。
小小的男孩腿脚发软，无力逃跑，甚至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。
他看着那种东西慢慢转过头，即将对上视线——
“杰～”刚学会叫他名字的砂糖，抓着他的衣角，眼巴巴地看着他。
砂糖还在这里！
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，夏油杰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，一把抱起砂糖，跌跌撞撞地跑回家，进门后习惯性地想脱鞋，却是直到此时才腿脚发软，就这么抱着砂糖倒在了玄关。
他大口喘息着，脑子里嗡鸣阵阵，像濒死的鱼，甚至意识不到自我。
“杰～”怀里的砂糖只是继续用软绵绵的嗓音叫他。她撑着他的胸口爬起来，从上方俯视他的脸，然后抓着他的衣领，吧嗒一口亲在了他的脸上。
夏油杰奇异地冷静了下来。
他不能怕，他是哥哥，他不能让妹妹害怕。
他抱着砂糖坐起来，蹭着她软软的脸颊：“没事的，哥哥没事，砂糖也不会有事。”
也不知道砂糖有没有听懂他的话，总之，她又开心地笑了起来。
那天的怪物就像是一个开始，之后夏油杰又断断续续见到了不少，有小的、有大的，有强的、有弱的。
他逐渐察觉到了自己体内潜藏的力量，终于有一天，他抓住了一个怪物，看着它在他指间变成深邃的圆球。
体内的力量告诉他，只要吃下去，他就能使用这个怪物。
他犹豫不决，要吃下这种诡异的东西，想也知道需要多大的心理准备。想了半天，到底是保护妹妹的心情占了上风，夏油杰决定吃下去，他要用怪物去杀死怪物。
只是他刚做好心理建设，就看到砂糖抓住了圆球，像是对待玩具一样，好奇地往嘴里塞。
即使夏油杰迅速扯开了她的手，她也舔到了一口。
紧跟着发出呕吐与哭嚎。
夏油杰头一次在对待砂糖时感到手足无措，她总是很乖，不哭不闹，只会对着他笑，软软地叫他的名字，要他亲亲抱抱。
她头一次哭得如此伤心。
他以为自己要被砂糖讨厌了，毕竟是他弄出来的这种东西，可是等砂糖止住吐，她便抽噎着要他抱。
“难吃，”她哭得打嗝，“杰，这个，好难吃。”
想想也是，怎么可能好吃呢？毕竟是那样诡异恐怖的东西变成的。
可是不吃下去，他要怎么保护砂糖呢？
他趁着砂糖不注意，捡起圆球一把塞进嘴里。
难吃得夏油杰本能地想要吐出来，不过他忍住了呕吐的冲动，只是对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砂糖笑笑。
“没事的，难吃的东西，哥哥会吃掉的。”
就像她偷偷拨到一边的盘子里的青椒，他会趁妈妈不注意帮她吃掉。
砂糖不哭了，她抱着他的脖子，将眼泪抹在他脖子上。
“我陪着杰。”她不熟练地说着话。
“难吃的东西，告诉我。”
“我来陪着杰。”
“杰不要……一个人承受。”
夏油杰亲了亲她还带着眼泪咸味的脸颊：“好。”
砂糖如他所说，一直陪着他，每次他吃掉圆球时，她都会紧紧地盯着他，也一定会在他吃掉后扑过来抱住他。
一年、三年、五年……
直到他知道那是咒灵，直到他知道自己是一名咒术师。
砂糖都只是一个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。
从保护妹妹，到保护普通人，到保护弱者。
或许，夏油杰身为咒术师的起点，正是砂糖。
04
国二的时候，夏油杰开始通过网络接触咒术界。
当时他在周遭的“里侧”已经小有名气，能够操纵驱使咒灵战斗，加上先天优良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意识，都让他渐渐传出了名声。
在学校里他依旧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，在家庭里他自然是温柔体贴的儿子与兄长。
砂糖知道他私底下在做什么，她自小聪明，还知道帮他打掩护，晚上推开阳台的窗户，目送夏油杰去祓除咒灵时，还会笑眯眯地撒娇，说想要吃夜宵。
夏油杰会一边无奈地说半夜吃东西不好消化，一边在回来的路上去便利店买些吃的，比如起司包子、关东煮、冰淇淋……
等他拎着东西爬上阳台，就会收到砂糖大大的拥抱，然后兄妹两人坐在地板上一起吃夜宵。
吃饱喝足，砂糖打着嗝就想往被窝钻，又被夏油杰压去老老实实重新刷牙，等刷完牙早就困得不行，还撒娇要哥哥抱回床上。
夏油杰每次都一边无奈地说着“都这么大人了”，一边依言抱她回去。
“真这么困，就别吃夜宵也别等我回来了，自己先睡吧。”有次夏油杰忍不住说道。
砂糖闻言只是笑嘻嘻地抱着他撒娇：“不要，我想等杰回来嘛，你看，像不像是等丈夫回来的妻子啊？”
那会儿，种子已经埋下了，因她这句话，蠢蠢欲动想要萌发。
被夏油杰压了下去。
他轻轻拍了下砂糖的头：“胡说什么呢。”
砂糖抱住脑袋，做了个鬼脸，又认真地说道：“只是想等你回来嘛，你不在的话，我根本没办法安心啊。”
“因为我最喜欢杰了嘛～”她如此说道。
被压制的种子，似乎随时会瞅准空隙，破土而出。
05
国二的暑假，夏油杰通过自己积累的渠道，正式接触到了咒术界，他决定去一趟东京，和那个叫做夜蛾正道的咒术师见面，好好考虑下成为咒术师、入学咒术高专的事。
他没有告诉父母实情，东京有名的高中那么多，他只要说是想去看看未来的志愿学校，以他一贯以来的良好信誉，自然会获得支持。
砂糖是知道实情的，夏油杰瞒不过也没打算瞒着她，本以为按照砂糖暑假时期的粘人程度，会磨着他要一起去，没想到她看着外面的太阳，趴在床上一动不动：“太热啦，我在家里等哥哥回来就好，再说了……”
她顿了下，才小声说道：“我可是看不到咒灵的普通人啊，跟着哥哥会碍事的吧？”
夏油杰忍不住按上她的发顶，耐心说道：“我怎么可能会觉得砂糖碍事。”砂糖是他要保护的对象，是理所当然由他背负的存在，就像是器官一样，谁也不会嫌自己的心脏多余吧？
砂糖歪着头，对着夏油杰露出灿烂的笑容：“那说好了哦，哥哥绝对不可以因为我是普通人就嫌弃我哦？”
获得了承诺，她便心满意足，翻开杂志指着一条新款手链，说只有东京的专柜里有，撒娇让他买给她。
手链不算昂贵，以夏油杰对砂糖的疼爱程度，自然是一口允下。
他去了东京，三天。
三天后，天翻地覆。
接到邻居的紧急联络时，夏油杰的手机都掉到了地上，屏幕摔成蛛网般的网格，破碎不堪。
无差别杀人，陌生人持刀行凶闯入夏油家，砂糖被砍了肩膀一刀，直接疼晕了过去，父母则是拼死将她压在身下，两人背上挨了数以十计的刀伤，直到邻居听到动静报警，歹徒才闻声而逃。
夏油杰赶到医院的时候，砂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，纤瘦又苍白地坐在走廊的长凳上，看向他时表情沉默又平静。
他抖着手签完父母的死亡通知书，拉着砂糖回到病房，双手抓着她的手腕，盘桓在脑海里话语多到快要将他的意识撑到模糊。
要说什么？夏油杰不知道，对国二的少年来说，骤然失去父母的痛苦，未免太过沉重。
如果不是他还有砂糖需要照顾，恐怕现在要么是被悲痛卷入沼泽，要么是不管不顾地以咒术师的力量，去找到那个警方尚在追捕的杀人犯施以制裁。
他只顾得上眼前仍存在于此的砂糖。
“哥哥。”将夏油杰从混乱的思绪里拾起的，是砂糖温软的声线。
她的嗓音比平时沙哑一些、低沉一些，除此之外没有多大区别。
少女对着他，浅浅地笑开。
她不该笑，在这种时候，哪个女孩子笑得出来呢？
可是她笑了，话语虚无得像是下一秒会散开的烟圈。
“我这几天一直在想，为什么我还活着，为什么我没死掉……”
“可能是因为，我被需要着吧？为了日后的某一天，由我来代替父母的存在。”
“不过，虽然这句话可能会让你觉得我的头脑不正常，我还是想说……”
“爸爸妈妈是因我而死，而不是你，真是太好了。”
夏油杰听不懂她的话，只以为她是连日来的压力太大。他定定地看着她，终于挤出安慰的话。
“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，我会保护好你的。”
砂糖的眼睛眨了眨，和他相似的眼瞳里，流淌着夏油杰看不懂的情绪。
她回握住夏油杰的手，倾过身子，与他额头相抵，呼吸间似乎还带着血腥味和消毒水味。
“好哦，杰。”
“我会陪着你的。”
那个时候夏油杰还不懂，为什么砂糖会说她会陪着他。
06
在夜蛾老师的帮助下，夏油杰卖掉了即使清理过也仿佛残留着血腥味的旧房，带着砂糖提前来到了东京，等新学期开始后他就升上咒术高专。
砂糖靠着咒术高专提供的周转，自学了通过原来国中的毕业考试，提前一年拿到了毕业证书。
其实她没怎么认真学习，夏油杰知道以砂糖的头脑，再跳一级也轻轻松松，可她跳级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，没必要跳得太多。
她不再出门，除了买东西，绝大多数时间都缩在夏油杰新买的位于东京郊区的房屋里，随意又散漫，像只乖巧的家猫。
杀害父母的犯人到底是找到了，咒术总监会出了一份力，那个犯人的异常与咒灵有关，最后也是夏油杰亲自动手，祓除了他身上的咒灵，再将犯人交给警方，一个多月后便收到了已执行死刑的消息。
日本很少判死刑，能这么快，应该也有咒术界的运转，大概是想要安抚他这个难得一见的咒灵操师。
夏油杰将死刑的消息转告砂糖时，她只是坐在飘窗上，膝盖上摊着一本文库本，她的手指压在中间一页，正好是插图，大片的墨色衬得手指越发纤白。
“那个人身上的咒灵是哥哥祓除的吗？”她这样问道。
夏油杰慢慢地点头，于是她便笑了起来：“四舍五入也算哥哥帮爸爸妈妈报仇了啊，挺好的，就这样吧。”
他很想问一句，那她呢？她肩膀的伤口还没彻底好全，吃止痛药的动作流畅到仿佛是在吃零食，她难道就不恨吗？
砂糖只是抚摸着纸张光滑的表面，突兀地说道：“哥哥，我打算写轻小说，你要不要支持我啊？”
她合上书，转过身来面对着夏油杰，扳着手指唠叨：“我最近闲得无聊，看了好多轻小说，然而如今流行的更多还是幻想系，不管是魔法还是机甲，看多了也腻了啊，我打算自己写些现代系的，你说会有人看吗？”
“会的，砂糖的话，一定能写出精彩的作品。”夏油杰回答得很肯定，不过这句鼓励，更多的源自庆幸。他很担心砂糖会一直缩在屋子里，与世隔绝，能够通过文字向外界传达自己的声音，也算是一个接触世界的方式。
听到他这么说，砂糖便心满意足地笑起来。
“好啊，那哥哥要当我的第一个读者哦。”
次年的春日，夏油杰入学咒术高专，小说网站的编辑也专程来到了家里，和砂糖商量签约出版的事。
夏油杰收到砂糖寄给他的样书时还在高专，新同学五条悟和他“臭味相投”，不过一周就成为了勾肩搭背的好友，样书的包裹还是五条悟帮他拿的。
这人也毫不在意隐私地拆开了夏油杰的包裹——好在是当着他的面拆的。
“轻小说啊，没想到杰你还会看这个。”五条悟啧啧有声地翻着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文库本，“讲的是什么？”
夏油杰已经预先看过电子版，对整个故事的梗概十分熟悉，只是没必要对五条悟说，就算说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。
砂糖描述的，是一个有点奇妙的故事。
无忧无虑生活着的主角，兴趣是阅读网络小说，他偶然地发现了一本没什么读者的小说，却意外地为之着迷，每天都兴奋地留言。
只是在这本小说中，主角最喜欢的，并非坚毅善良的主人公，而是一个活在其他人回忆里的、已经去世的角色。
主角会为了这个角色寥寥几笔的描写而高兴，也克制着自己的想法，尽量不在留言中干扰作者，只想要看到原原本本的这个角色。
但是某一天，作者突然停止了更新。
主角等了很久，也找了很多方式想要联系作者，却毫无所获。正当主角难过地想着，再也无法知道更多有关那个喜爱的角色的事时，和小说里的描述一模一样的角色，凭空出现在了主角的家中。
主角就这样，和喜爱的角色，开始了混乱又热闹的生活。
夏油杰一眼就认出，虽然砂糖在小说中，考虑到读者群体，主角是男性，喜爱的角色是女性，但是那个“喜爱的角色”，显然套用了他的形象。
不管是两人的相处模式，还是一些经历趣闻，都化用了他和砂糖的生活。看到这部分内容时，夏油杰既觉得怀念又觉得温馨，只是既然是男女主角，总免不了感情戏的描写，这一部分就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他也曾对砂糖隐晦地提起过自己这方面的意见，电话里，砂糖只是笑嘻嘻地表示：“哥哥，这只是小说呀。”
不等他再说什么，砂糖就继续说道：“对着隔了一个次元的虚拟作品里的人物，就算再怎么热爱，也不会投入真正的爱情吧？”
夏油杰哑口无言，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考虑得太多。
砂糖又轻笑了一声，语气轻柔得像是从天而降的羽毛。
“除非……真的来到了同一个世界，那样的话，就算原本只是热爱，也迟早会变成视他为唯一的执念吧？”
07
咒术师的生活是繁忙的、残酷的，夏油杰重复着祓除、吞咽咒灵，并收归己用的日常，忙碌到只在周末才有空去看一眼砂糖，甚至有时周末也没空去看，只能草草打个电话、发条讯息。
砂糖从未因此责怪过他，哪怕他消息延迟了数个小时才回复，也全都大度地包容下来。
“我知道哥哥你很辛苦，不用在意我的，只要你能过得好，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满足了。”
问题是听到了疼爱的妹妹说出这种话，又有谁能不心生愧疚呢？
趁着外出任务提供的假期，夏油杰买了砂糖喜欢的水果塔，想着给她一个惊喜，只是到了家门口，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。
若是现在给砂糖打电话让她开门，就完全失去了惊喜的意义，夏油杰没思索几秒，便干脆地决定，从二楼的阳台进去。
砂糖没有锁窗户的习惯，而根据夏油杰的了解，这个点她应该在书房里继续构思小说，从她的房间绕到书房，同样能达成目的。
夏油杰想得很普通，只是，他很快对这个决定感到了后悔。
——全文见afd溏心蛋——
夏油杰不知所措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，只记得回到高专时，装着水果塔的纸盒里，只剩下被融化的奶油泡得软塌塌的塔皮，以及堆积到盒子角落里不再新鲜的水果。
08
人的记忆，似乎总与意志背离。
就好像夏油杰拼命试图遗忘那天撞见的场景，却只是记得更深刻，甚至勾勒出不存在的细节。
夏日的白昼长得令人烦躁，夏油杰又陷入了一年一度的苦夏，只是这一次，不只是生理上对夏季的不适。
——全文见afd溏心蛋——
承认吧，夏油杰。他在心里对自己如此说道。
你就是个人渣。
09
承认自己是个人渣后，反而像是获得了解脱。
他也逐渐习惯了这种做法，周末回家时面不改色地和砂糖交谈，和往常别无二致。
“哥哥最近看起来比上个月好多了，是因为夏天终于结束了吗？”砂糖一边收拾碗筷，一边笑着说道。
身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，砂糖自然清楚夏油杰的苦夏，这么一想，明明今年夏天都没怎么陪她，她却并没有任何抱怨，大概也是清楚他不舒服，不想让他为难。
然而事实是，他更多的在为自己对砂糖抱有的恶念烦恼。
夏油杰不由得有些愧疚，他习惯性地想着弥补她、安慰她，于是他说道：“今晚我就不回高专了，在家里陪你，明天下午再走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砂糖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，她欢呼着扑进他怀里，像以前一样撒娇，小狗似的抱着他蹭。
夏油杰绷紧了神经，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一个好的决定。
——全文见afd溏心蛋——
取而代之的念头，诱人沉沦，种子在顷刻间长出了细长的茎干与枝叶，像是藤蔓，张扬又肆意。
等到第二天早上砂糖睡醒，已经是快十点了，夏油杰早就将枕巾处理完毕甚至烘干，放回原位，还抱着惭愧制作了丰盛的早餐。
砂糖坐到餐桌边时还欢喜地说道：“要是每天早上哥哥都能给我做早餐就好了。”
夏油杰没接话，只是笑笑说道：“快吃吧。”
如果这样的东西就能减轻他的罪恶感，再好不过。
10
从那一晚开始，心底的念头就像是挣脱了枷锁的猛兽，越发凶恶起来。
本来夏油杰在夏季之前就保持着一周至少回家一次的频率，所以砂糖也没有多想，只是对夏油杰能回来感到高兴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。
年底的咒灵意外的不是很多，夏油杰终于享受到了成为咒术师的寒假，他拎着刚出任务买的手信特产，打开家门时还喊了砂糖一声。她没回话，夏油杰也只当她在楼上没听到，只是走到客厅，正要把东西放在沙发上，就猛地看见了蜷缩在沙发上昏睡的砂糖。
——全文见afd溏心蛋——
真是丑陋又可笑，夏油杰想着，他们应该一起下地狱。
11
那个寒假，夏油杰和砂糖就像是掉进了不存在的空间，现实的一切都和他们无关，只要待在家里，就不用考虑任何。
然而再怎么美好的谎言也会有被戳破的时候，寒假结束，夏油杰收拾行李回高专，砂糖在旁边安静地帮他整理，行李箱合上，她才开口道：“杰，你还会回来吗？”
夏油杰没回答她，只是拎起行李箱，摸了摸她的脸颊。
对他来说，这大半个月的荒唐已经足够浓烈，他没办法将这样的感情维持到永久。
就像是柴火，烧过之后剩余的只有灰烬，剩不了什么了。
他们恢复了兄妹的关系，夏油杰不再在周末回去那个家里，只是还会给砂糖寄一些出任务时买的伴手礼，不时打个电话发条信息，砂糖的表现也一如既往，好像寒假时的事只是一场并不存在的梦。
直到夏油杰接到了星浆体的任务。
12
天内理子是个很可爱也很令人同情的女孩子，如果让她自己来选，必然不愿意成为什么星浆体。
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，而不是从懂事起就说服自己去顺从这样的命运。
可是她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。
被伏黑甚尔砍倒在地的时候，他听到那个男人说，他是因为父母的恩惠才没有就此丧命。
是，伏黑甚尔只是顾忌他的咒灵操术，担心杀死他后咒灵引发混乱，所以没有杀掉他，他确实该感谢赋予他这一术式的父母。
然而死里逃生的夏油杰，在看到那些为天内理子的死亡鼓掌的普通人时，只觉得一直以来的观念迅速崩裂。
他想保护的弱者和普通人是这样的吗？不是的，夏油杰清楚，他们只是少部分不明真相的教徒，被洗脑的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一个少女的死亡有多重要。
他不该因此动摇，却又会不时地回想起那一幕。
那年的暑假，他放弃了很多任务，有觉醒了的五条悟在，足以应付绝大多数情况，他缩在宿舍里，度过一年一度的苦夏，不出两周又瘦了不少。
直到某天早上，他在熟悉的香味中醒来，看到砂糖趴在他的床边，睡得安宁。
他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砂糖了，她长大了不少，本来她就发育得早，眼下眉眼彻底长开，比起记忆里娇俏可爱的模样多了成熟。
夏油杰直起身，正想着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，砂糖也跟着醒了过来。
她以往明明不是这样容易醒的状态——夏油杰刚升起这样的念头，就见砂糖揉了揉眼睛，对着他温温柔柔地笑开：“哥，好久不见。”
不再是拖着尾音透着甜腻的“哥哥”，而是简单又利落的“哥”。
一瞬间，夏油杰仿佛感觉到，胸腔里那些宛如死物的藤蔓，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扭动起来，生出尖刺，狠狠地扎在他的心脏上。
或许是星浆体事件让他也“成长”了，夏油杰将那些疼痛全部藏好，也对着砂糖笑起来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雄他、我是说你的学弟，灰原雄。”砂糖顿了下，“有次出门的时候遇到咒灵，被他救了，就认识了，他说你最近状态不好的样子，我就拜托他带我进来看看你。”
短短的一段话，让本就疼痛的心脏被扎得更深。
不管是砂糖对灰原雄的称呼，还是她简单说出口的被咒灵攻击的事，都让夏油杰想要扼住自己的心口。
那些污浊粘稠的、他本以为不会再有的荒唐情绪，静静地从心脏的伤口里流淌出来。
这一次，他没捂住她的眼睛。
是她说的吧？她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存在的。
所以，给他吧，只有砂糖能够填补他此时内心的缝隙与孔洞了。
她对他抱有的，到底是怎样的情感？如果他不是她的哥哥，她还会像现在这样接受他吗？
夏油杰没有深入考虑这个问题，他不想面对可能的答案。
13
砂糖增加了来高专的次数，以至于五条悟他们都熟悉起她了。
“你原来有妹妹啊。”五条悟一脸惊奇，“是普通人？”
夏油杰点了点头，砂糖则是大大方方地递上作为礼物的和果子，搂着他的胳膊笑道：“虽然我看不到咒灵也没有咒力，但是因为哥哥，我一直知道咒术界的事，谢谢你们作为咒术师保护了普通人的安稳日常。”
她本来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，三言两语就哄得五条悟都拍着胸口说“一切就交给我这个最强吧”。
夏油杰按捺住心头渐渐涌上的烦躁，等带着砂糖回到宿舍才暴露情绪。
“杰你吃醋了吗？”砂糖明知故问。
夏油杰也不想回答，只是说道：“砂糖喜欢悟吗？”
“不，我喜欢杰。”她毫不迟疑地说道，“在这个世界上，我唯一喜欢的人就是杰，只要是为了杰，不管什么我都会去做。”
不可否认，夏油杰喜欢她这么说。
高专二年级的夏天，就这样结束了，他把所有的烦恼与压抑都丢给了砂糖，不去考虑。
他还是会保护普通人，毕竟砂糖就是普通人，咒术师的力量，就该如此使用。
酷暑结束的时候，夏油杰已经调整好心态，恢复到往日的状态，夏日对他而言就像是某种持续时间过长的季节病一样，随着年龄的增长逐年加重。
不过，他已经有了特效药了。
砂糖为了写新的作品，向编辑部申请了经费出去采风，夏油杰得知消息让一只一级咒灵陪着她，也没特意说明，只是一道保险。
然而那只咒灵，确确实实地派上了用场。
她闯入了某个小山村，将两个被监禁的孩子救了出来，如果不是有咒灵在，她根本无法带着两个孩子逃出去，只会落入那群村民的魔爪里。
他的砂糖会被那群愚昧的家伙怎样对待？夏油杰不知道，也不愿去想，只是在下个周末提前回去，认识了一下那两个孩子。
“她是菜菜子，她是美美子。”砂糖还不知道咒灵的事，愉快地向夏油杰做介绍。
看得到咒灵的菜菜子和美美子，原以为那只一级咒灵是砂糖的守护灵，知道她看不见，一直未曾提起。
不过当她们看到那只咒灵在半空中游到夏油杰身边，盘桓在他的肩头时，就立刻聪明地意识到，他才是咒灵的主人。
“你把她们带回来是想做什么？”夏油杰问道。
“主要是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两个小孩子继续在那里受苦，既然找到了，就提前救出来了。而且她们有咒力，未来会成为厉害的咒术师吧？”砂糖抚摸着菜菜子的头发，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，凭我自己帮不上你什么忙，所以，能做一点是一点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，夏油杰总觉得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很惆怅，又透着释然，就像是做好了某种决定，安心地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。
她确实只是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，可是对夏油杰来说，她是唯一的妹妹，是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、需要保护的对象。
没有谁比砂糖更重要了。
夏油杰是这样想的。
14
家里多了两个小孩子，砂糖顿时忙碌起来，她把美美子和菜菜子照顾得很好，在电话或信息里也经常向夏油杰说起她们的事。
夏油杰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太忙了，她不再像夏天时那样出入高专，仿佛回到了寒假后的那大半年。
他被冷待了吗？夏油杰有些怀疑。怎么可能呢？那可是砂糖，是最喜欢他的砂糖，怎么可能会不想和他亲近。
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，夏油杰没有主动去联系她，却又放出了咒灵去监视她。
她在写新的小说，是最早那本小说的续作。
原本和喜欢的角色生活在一起的主角，渐渐意识到，自己并不能彻底带给角色幸福。
在异世界长大的角色，有着主角无法理解的宿命与坚持，而来到主角的世界的角色，要如何成长下去呢？
主角陷入了迷茫，不希望喜爱的角色再经历原著中的痛苦，不希望角色走向破灭的结局，可是身为毫无能力的普通人，主角能做的只是陪伴。
区区的陪伴，并不能改变什么。
幸福的沙漏终有漏完的时候，角色不得不回到异世界，主角则是义无反顾地跟随过去。
主角清楚，一无是处的普通人无法在异世界、或者说在角色的身边存活下去，尽管如此，主角也想要继续陪伴着喜爱的角色。
献上了一切，却依旧只能看着角色挣扎、沉沦，走向注定破灭的结局，主角能做的，只是尽量让这条路走起来不那么孤单——却无法从真正意义上解决角色的痛楚。
【啊啊……原来如此，我，是个废物啊。】
【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，我改变不了什么，也拯救不了任何人。】
【既然如此，就作为替代品，迎接最后的结局吧。】
主角决定，和角色一起走向破灭，不过是死亡，不过是先与后的区别。
光标停在了这里，迟迟没有下文，未书写完的故事，已经无可避免地透露出阴郁的终幕。
砂糖一次次抬起手，想要在键盘上敲击，打下几个字又删除，最后是苦笑着关上电脑。
夏油杰隐约意识到了什么，而那个念头太过模糊，又转瞬即逝，根本无从下手也无法琢磨。
15
高专二年级的寒假，夏油杰没能像去年那样悠闲。
明明是冬季，却自然灾害频发，咒灵在人们的恐慌中狂欢，被诅咒的普通人又衍生出更多的社会问题。
咒术师人手不足，高层的安排是让咒术师们单独出任务，连夏油杰这样的特级都疲于应对。
一直到正日的凌晨，夏油杰才拖着身体回到家里。
美美子和菜菜子早就睡了，砂糖的精神倒还好，扶着他到了房间，夏油杰闭着眼睛，感觉到砂糖用热毛巾给他擦脸后就打算离开，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“砂糖，”他说道，“今晚一起睡吧。”
他们什么也没做，只是搂抱在一起好好睡了一觉。他的砂糖好端端地在他怀里，那么他一直以来的辛苦与付出就是有价值的。
然而新年的初梦算不上美好，不如说是彻头彻尾的噩梦。
夏油杰又一次回到了薨星宫，然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天内理子，而是砂糖。
她没有像天内理子那样哭得满脸是泪，她只是静静地微笑着。
没有射穿她头颅的子弹，也没有飞溅的鲜血，她只是动了动嘴唇，无声地说了一句再见，然后一步步朝着薨星宫走去。
别过去，不要去，抓住她，阻止她！
然而梦境中他刚要迈出脚步，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，模糊不清，像是无数人在共同吟诵。
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，能够为天元大人所用，是她的光荣。”
什么光荣，和死亡相比这种光荣有什么用！他怎么可能放着砂糖去送死！
他伸手去抓砂糖的背影，许多人挡在了他的面前，是他曾经见过的盘星教的教徒，他们伸长了胳膊，像是可笑的僵尸，仿佛在说只有踏过他们的尸体，夏油杰才能抓住他想要的人。
那就杀吧。
杀吧。
夏油杰醒了过来。
外面已是清晨，新年的第一天，日光正好，明媚得宛如春天。
怀里的砂糖仍在熟睡，他低下头去亲吻她的嘴唇。
砂糖轻哼着睁开眼睛：“杰？”
“你是我的。”夏油杰说道，“除了我身边，你哪儿也不要去。”
砂糖隔了几秒才清醒过来，捧住他的脸，笑意浅浅：“嗯，我是属于杰的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，哪怕死去，也会变成咒灵缠着你。”
不要死啊，夏油杰闭上眼睛，藏住所有翻滚的情绪。
只有砂糖，绝对不能离开他。
16
——全文见afd溏心蛋——
其实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经发现了，只是她们没有说。
菜菜子在砂糖熟睡后问他：“夏油大人，砂糖姐姐不是您的……妹妹吗？”
“是啊，亲生妹妹。”夏油杰回答道，“可是，除了她我谁都不想要。”
“不要让她发现你们已经知道了，她会害羞到哭起来的。”
他越发肆无忌惮，像是要将沉睡在灵魂里的恶意全部释放出来，而砂糖只是全部承受下来。
无私到仿佛抓不住的风，又宽容到如同留不住的水。
反而滋生出了烦躁与隐隐的不安。
夏油杰可以肯定砂糖是爱着他的，那又为什么不肯和他一起疯狂？给他更多的回应，彻底告诉他内心的想法，只要她开口，“夏油杰”就是只属于她的所有物。
快点告诉他吧。
别让他一个人陷在这个泥沼里。
17
寒假结束，返校的夏油杰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咒术师选择退出的消息。
冬日的疲劳对咒术师来说损耗过大，漫天飞舞的樱花也无法治愈他们的压抑与疲劳。
灰原雄倒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奕奕，说着以他为目标，做得还不够，会更努力地提升自己。
夏油杰对着他笑笑，本打算像个前辈一样给出关怀，又听灰原雄说道：“话说，夏油前辈，砂糖她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夏油杰条件反射地叫出声。
灰原雄一脸茫然，连旁边的五条悟和七海建人都诧异地看了过来。
五条悟笑出声来：“哇，杰你的妹控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？再这样下去，你妹妹要谈恋爱或者嫁人的时候，你是不是要杀了她的男朋友啊？”
他会杀，任何敢从他身边带走砂糖的人，他都会杀掉。
夏油杰看着五条悟：“你是一个寒假过得太闲了吗？需要帮你做恢复训练吗？”
那天他和五条悟打得校舍都塌了半间，气得夜蛾正道给他们一人来了一记铁拳，还被罚跪坐在走廊上头顶水桶。
五条悟懊恼地说道：“杰你发的什么疯啊，不就是调侃了你妹妹一句吗？至于这么生气吗？”
夏油杰跪坐得端正，面无表情地说道：“我不会把砂糖交给任何人的。”
“啧，就算你这么说，她自己如果有了喜欢的人，你只会变成碍事的哥哥吧？”五条悟十分嫌弃。
喜欢的人？除了他，砂糖还能喜欢谁？
夏油杰看向了灰原雄，唯一和砂糖有来往的也就只有这个后辈，他想起之前的事，语气有些冷淡：“我会盯着的。”
他说到做到，之后看似对学弟多加关心，实际上只是在确定灰原雄有没有和砂糖来往，不过观察下来也只是偶尔的简讯交流，她不时会问下他在做什么任务，除此之外没别的了。
饶是如此，夏油杰还是有些吃味。
周末回家的时候他问她：“为什么要关心雄的任务？你都没问过我吧？”
“因为杰，很强啊……”她呜咽着，思绪混乱地回答他，“可是灰原不行，他会死的……”
夏油杰说道：“我也会死的。”被她的这份理所当然的忽视气得半死。
砂糖忽然哭了起来，带着真切的悲痛与哀伤。
“不会死的，杰你不会死的。”明明说着这样的话，却更像是在否定某个既定的事实。
她说道：“我会陪你的，绝对会陪着你的。”
18
又是一年炎夏，咒灵的肆虐有增无减，夏油杰被惹得心烦，洗完澡出来遇到灰原雄，想起最近砂糖经常心不在焉地询问灰原雄的情况，心底的恶意又在翻涌。
灰原雄说他要和七海建人去一个偏远的地方做任务，问夏油杰要不要带特产，夏油杰随口应着，冷不防被问道：“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？”
脑子里几乎是在瞬间浮现出了砂糖的脸，连名字都要脱口而出。
夏油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：“你是谁？”
特级咒术师，九十九由基。
似乎是来和同为特级的他与五条悟打个招呼，夏油杰倒是顺便补了点课。
想要创造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，听起来着实是天方夜谭，只是在听到“全人类都成为咒术师就不会产生诅咒”这句话时，夏油杰心里微微一动。
他确实厌烦了无休止地祓除咒灵的日常，并非出自对丑陋的普通人的厌恶，也不是不想保护他们——毕竟他最想要保护的砂糖就是普通人。
但是……这不也相当于一个合理的解决渠道吗？
既然只有普通人会形成诅咒和咒灵，那么，为什么不能像控制牲畜的规模一样，控制普通人的数量呢？
像砂糖那样的普通人值得活下去，而像盘星教的教徒那样的普通人不应该活下去。只要控制普通人的数量，诅咒和咒灵的数量也会得到间接的控制。
为了保护那群普通人，牺牲了多少咒术师？他们的功绩甚至不为人知，事到如今，普通人不该予以回报吗？反正光论力量的话，普通人根本无法反抗咒术师。
夏油杰草草结束了和九十九由基的对话，按压住太阳穴，试图将这个疯狂的想法克制住。
他不是神，没有资格凭自己的喜好去决定他人的生死，还是想想别的办法……
夏油杰突兀地停下了一切动作。
他放在砂糖身边监视用的咒灵，跟不上她了。
19
与负责战斗的咒灵不同，监视用的咒灵因为需要传递消息，咒灵操术的控制范围是有极限的，哪怕是夏油杰这样的特级，距离也仅限于从高专到家——不如说这已经相当了不起了。
但是，如果砂糖离开东京，他自然无法再让咒灵跟下去。
夏油杰回了家一趟，美美子和菜菜子对砂糖的选择毫不知情，只说最近她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。
想到砂糖最近打听灰原雄的事，夏油杰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：她该不会……跟着灰原雄他们去了吧？
这个念头到底是被证实了。
从辅助监督处打听了灰原雄他们的任务地点，夏油杰驱使咒灵匆匆赶到时，砂糖正在山路上阻止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前进。
他的出现显然令砂糖措手不及，显而易见地露出了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”的茫然表情。
这是他要说的话才是吧？夏油杰从飞行咒灵上跃下，正打算逼近砂糖，就察觉到了山上肆虐而下的咒灵。
不是灰原雄之前所说的二级，是货真价实的一级。
绝对不是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对付得了的，最好的结果，大概也就是他们两个都能逃得掉。
可是，砂糖呢？
连咒灵都看不到的砂糖，要往哪里跑呢？如果他晚来几分钟，他的砂糖会变成什么样？
夏油杰放出数只一级咒灵，将那个情报错误的一级咒灵吞噬殆尽，重新走向砂糖。
他伸出了手，克制住脑海里疯狂的叫嚣，平静地说道：“砂糖，跟我回去。”
“你应该有话要告诉我吧？”
20
书店里，摆上了某个作者的新刊。
这部续作的新刊，于网络连载时被读者们哭喊着哀求着“不要啊这也太虐了放过主角吧”的小说，在主角义无反顾决定将自己成为牺牲品后，反而有了与读者们预想不同的走向。
【为什么要将所有的想法藏在心里？为什么不告诉我？】
【我们是一体的吧，所以，别自顾自地决定一切。】
【我想要和你一起，走出不一样的结局。】
【哪怕是一起坠入地狱。】
盘星教，星之子本部。
夏油杰穿着一身宽大的袈裟，脚步平稳地走在通往阁楼的楼梯上。
他的指尖晃动着钥匙，每天应对完那群愚昧无知的猴子，只有此刻才是属于他的幸福。
房门打开，趴在飘窗上的砂糖懒洋洋地歪着脑袋看向门口：“杰，你回来了？”
夏油杰走过去抱起她，微笑着说道：“我回来了。上午都做了些什么？”
“刚写完一本不太想写新的，就在自己找些东西看。”她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，“有部我以前喜欢的推理小说改编电影了，下个月五号上映，要一起去看吗？”
“好。”夏油杰点头。
那天晚上，夏油杰连夜带着砂糖回到东京，甚至没在乎被他惊醒的美美子和菜菜子。
夏油杰没法克制住心脏的颤抖。
他顾不得问她为什么会知道真实的情报，又为什么会去阻拦灰原雄和七海建人，他只想着，要是砂糖因此丧命，他要怎么办。
“砂糖，你说过会陪着我吧？”他哑声责问她，“可是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去死吗？”
不可能允许，不可能接受，没有她的话，他要怎么继续挣扎下去？
他早就成了没有她就撑不下去的怪物了。
“不是的……”砂糖呜咽着，含糊不清地说道，“我只是想拦住他们，我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，是废物，我救不了任何人，我只是……不想你痛苦……”
随着她断断续续的叙说，夏油杰知道了一件事。
普普通通地喜欢着漫画角色的少女，意外和这名少年成为了兄妹，她便欢喜地和他生活下去。
可是，随着少年的成长，他也走上了和原著中相同的道路，少女不得不面临一个事实——他终将陷入命运的囹圄后死去。
她不愿面对，却也无能为力。原著中本应被少年亲手杀死的父母因她而死后，她便意识到，自己大概会取代父母的存在，被她所爱的少年杀死。
也没关系，她已经得到了许多，她已经心满意足。
唯一奢求的，是所爱的少年能少承受一点痛楚。
她费尽心思救下了未来会被少年救下的两个小女孩，也想着阻止他没能保护的后辈的性命。
直到此刻，被他发现。
砂糖和夏油杰，她的小说里的主角和角色，一模一样的经历与遭遇。
夏油杰半晌没有说话，她只是低低地说下去：“我不是你真正的妹妹，原著里的你并没有妹妹，我只是窃取了这个身份，满足自己的私心，甚至让你背负上了这样的罪孽……”
她拼命忍住哽咽，肩膀都在颤抖：“我知道，作为没有咒力的普通人，我迟早要被你杀死，但是，就算是无用功也好，你能不能让我继续说下去？你没办法创造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，你的选择最终只会给你带来死亡。”
“求你了，不管我怎样都好，你能不能活下去？我想要你活下去，你不应该因为那样的执念死去，我也不想你死后还要被咒灵利用尸体……”
“那你要陪着我啊。”夏油杰说道。
砂糖止住话，懵懂地看着他。
夏油杰只是笑了起来，笑得痛快又固执。
只是恰好是妹妹而已，哪怕她不是他的妹妹，她也会如此爱着他，为他放弃一切，为他去死，哪怕是被他亲手杀死。
他被砂糖所爱——她抱有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爱意，全都是给他“夏油杰”的，和“哥哥”这种身份毫无关系。
“砂糖。”他叫着砂糖的名字，愉悦得眉眼都越发温柔，“你爱我吧？”
“我爱你。”砂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。
夏油杰朝着她招了招手，她也没踌躇，钻进了他的怀里。
“我不会杀你，不如说我怎么可能杀你。”夏油杰语气轻快。
“我爱你啊。”
“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。”
“你所害怕的未来，我不会让它到来的。”
夏油杰办理了退学手续，带着砂糖来到了盘星教，曾经设想的疯狂念头，到底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可取之处。
不是“杀”，而是“控制”，用邪教的教义来控制普通人的大脑和思想，让他们习惯负面情绪，乃至不再产生负面情绪，不也可以达到控制咒灵的目的吗？
他只是不想让他的爱人难过罢了，他会和砂糖朝着未知的结局走下去。
谁也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，可是，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？
他想要的人，已经彻底属于他了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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