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咒回乙女/宿傩】悠悠神代事·贰
※完全可以独立成篇的宿傩单人if线，和正文毫无关系，新读者可尽情往下看
※1000fo加更，前篇链接：壹
※姑且放下正篇：在日本当咒术交流生·目录
※背景是平安时代，第三人称，唐朝覆灭之年诞生的女主，有大量自设，部分设定为剧情服务，含一定程度的夸大，请勿细究
↓以下正文↓
05
男人重新回到了被他当做住处的树林里，随手将钟雅丢到地上，跟着死掉的牛也被丢到她的身边。
“先把这头牛处理了吧。”男人抱住两条胳膊，另外两条则是枕在脑后，坐在巨石上戏谑地看着钟雅，“说要把食物做得好吃，也该让我见识一下。”
钟雅没说什么，只是动手脱掉了衣服。
因为外出的关系，她今日穿的是壶装束，市女笠在车上，大概现在已经被毁坏的车压毁，身上的衣服倒是还算完好。
悬带、小袿……一件件地脱下来，最后只剩下白色的单衣，就连绯袴都脱掉，露出只着足袋的光洁双腿。
男人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她的腿上，明明双腿不便，不管是小腿还是大腿，居然都不显得臃肿粗壮，反而纤细得仿佛他一用力就能折断。
比起他至今以来吃过的所有人，看上去都要好吃。男人也不是没有吃过贵族，然而比较起来还是钟雅令他更有食欲。
他不由得说道：“看起来你确实比我吃过的人都要好吃。”
“多谢称赞。”钟雅一点儿也没有被当做食物的惶恐，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，然后从脱下的不知道哪件衣服里，摸出了一把短刀，用嘴咬着刀鞘，一手撑地，一手拽着牛角，居然就这么拖着死牛到了男人平时分尸猎物的河边。
男人挑起了眉：“看不出来，你的力气不小啊。”
“轮椅不好自己推，时间久了，力气也上来了。”钟雅解释了一句，又从旁边的树上拽下几根藤蔓搓成细绳，确定韧性十足，这才开始对着死牛下刀子。
剖开腹部，掏出内脏，割开咽喉，再穿上细绳，放在浅滩中，防止被冲走。
“这是在做什么？”男人问道。
“放血，流水一方面可以带走血一方面也能保持低温，防止腐烂。”钟雅回答道，“我不会处理牛皮，不过剥掉还是没问题的，到时候再把生肉做成吃的，多余的肉可以晾成肉干，留着之后再吃。”
“血要放掉？”男人继续问道。
“放掉血的肉会更好吃。”钟雅简单地说道，“你有什么器具吗？没有的话就只能烤来吃了。”
男人嗤笑道：“我可一直都是生吃的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今天就烤来吃吧。”钟雅从容地说道。
在放血期间，钟雅拖着双腿在周围翻找着什么，跑得还挺远，不过并没有离开的打算，很快又带着一身灰尘草叶，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杂草野果甚至是石头回来了。
制作方式也很莫名其妙，她把整头牛按照部位分成了不同的肉块，有的肉还连着骨头，像是图省事只处理了一半。
那些他不喜欢的又苦又腥的内脏，她有的留了下来，用她捡回来的东西不知道在怎么处理，其他的则是用刀剁得碎碎的，丢进溪水里说是喂鱼。
男人虽然饥饿，但是出于好奇心，居然忍耐了下来，看着钟雅削出一小撮木屑，再用藤蔓和木棍扎了个奇怪的小架子，拉了几下，木屑里就冒出了烟，很快生起了火。
接着又堆起了形状奇怪的篝火，将较为平整的方形石块架在篝火上，烧热后把一块牛肉切成片，放在石头上，烤得滋滋冒油。
她把找回来的野草一点点地磨成碎屑，还从石头上削下粉末，混合在一起洒到肉片上。
说来也怪，经过了这些他看得不耐烦的步骤，那些肉片散发出了他从没闻过的香味。
男人不动声色地吸了吸鼻子，钟雅似乎毫无所觉，只是将烤干的细枝削成粗细一致的四根长条，又耐心地烧掉毛刺，做出两双筷子，将其中一双递给他：“你会用吗？”
“直接用手拿不就好了。”男人有些嫌弃。
钟雅也不介意，只是挪到他面前，将筷子塞到他手里，抬起头用那双棕褐色的双眼看着他，眼神温润：“那我教你。”
她握住了男人宽大粗糙的手掌，掰着他的手指抓住筷子，嘱咐他轻一点，不要把筷子捏断。
老实说，比起筷子，男人觉得她的手指更容易捏断。
不算光滑，她的手上有薄薄的茧，可是手指与他相比依旧纤细柔软。
他触碰到她的手腕，传来的脉搏平稳又安宁，并没有任何畏惧，手指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因害怕而冰冷，反倒暖暖的。
男人在使用筷子上居然有几分天赋，很快就能像钟雅一样夹起肉片。
“你很聪明嘛。”钟雅说道，很随和的口吻，一点儿也没有被当做备用粮的自觉。
男人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罕见的有耐心，居然能忍到现在，还任由钟雅这么对待他。
或许是因为新鲜感吧？他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女人，不害怕他，不介意在他面前露出身体，对自己的双腿毫不在意，单靠双手也比他见过的不少人更能干。
不过这么放肆的家伙，还是该好好教训一下……
这样的想法随着吃进嘴里的肉片，异常迅速地消失了。
“这是牛肉？”男人诧异到叫了起来。
“是的，牛肉。”钟雅也往嘴里塞了一块，惬意地眯起眼睛，“因为天皇的命令，我已经很久没吃到兽肉了。”
这和他以前吃过的牛肉都不一样，一点儿也不腥，肉也不会发苦发酸，柔嫩又有嚼劲，咸味吃起来也很香，还有肉汁。
男人咂了咂嘴，光是这一块肉，他都觉得比起吃一整块生肉更满足。
这就是“好吃”？男人再度往嘴里塞了块肉，打量着钟雅的手。
看在她的手艺的份上，就暂时不教训她了。
他用筷子点点已经空掉的石板：“接着做啊，就这么点，可完全不够吃。”
钟雅没说话，只是勤勤恳恳地烤肉，再把烤好的肉推到石板的角落给他吃。
男人吃完了钟雅准备的全部，这才满意地丢开筷子，打着饱嗝坐到一边，顺手抹干净嘴，又用衣服擦手。
钟雅看了他一会儿，突然拿起自己的小袿挪到男人面前举起：“你要不要穿这个？”
“哈？”男人皱起眉，有些不快。
“你有四条胳膊，比起男装，女装的腋下放得更宽，你的活动会更方便些。我的体型和你差别太大，只有最外层的小袿够你穿。”钟雅说道。
男人看着她的脸，很平静，很认真，并没有嘲讽的意思。
“你让我穿女人的衣服？”男人说道。
“只要是适合自己的衣服，没必要分男女吧？”钟雅反问他。
男人看了她半晌，最终是轻哼一声，脱掉身上破烂的男装，拿起钟雅托在手里的小袿，慢吞吞地给自己套上。
很合身，合身到他头一次觉得穿衣服还挺舒服的。
“这件你应该不要了吧？我可以拿来用吗？”钟雅捡起他脱掉的衣服，脸色依旧平静，一点儿也没有刚直视了异性裸露的上半身的羞涩。
男人摆摆手，示意她随便处理，他现在心情正好，不但吃得满足，穿得也舒服——他觉得把这个家伙捡回来还挺值得。
钟雅抱着他的衣服又挪到了溪水边，将衣服泡水，搓洗干净，再用刀裁成不同大小的布块，还拆出了线缠在细枝上备用。
“这个是面巾，这个是洗澡巾，这个是抹布。”她指着其中三块说道。
女人真是麻烦，男人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，到了这种地方还这么爱干净，实在娇气，大概今晚就会被山上的虫子咬得哭起来。
等夜色降临，钟雅搭好了架子把衣服挂在篝火旁，又拖着其中较为厚实的一件，爬到了巨石上躺着的男人身边。
“我们一起睡吧，你在旁边，虫子就不会过来了。”钟雅说得很诚恳。
这话倒没有错，毕竟连咒灵都不敢随意接近男人，更别说是区区虫子。
她倒是很会利用人，男人这么想着，用尖利的指甲刮了刮她的咽喉，恶意地说道：“我可能会在睡着后把你吃掉。”
“不会的，只要你还想吃到比今天的肉更好吃的东西。”钟雅居然笑了起来，“不过，就算被吃掉也没办法，毕竟我本来就是你的口粮。”
男人啧了一声，伸出一侧的两条胳膊，将钟雅捞进怀里。看在她的手艺确实不错的份上，他有必要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，稍微提供一点儿庇佑。
钟雅乖乖地趴在他怀里，单衣盖在身上充当了被子，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男人却意外的睡不着。
怀里的女人与他相比过于柔弱，体温却比他要高，秋日更深露重，他会睡在石头上也是因为夜晚石头会热一点，今晚却是带了个天然的暖炉。
着实是捡回来了一个有用的家伙，没有逃跑的想法，也不害怕他。
多少年了，他被当做怪物一直四处漂泊，见到他的人都吓得屁滚尿流，这家伙为什么不怕他？
不明白，只能归咎于钟雅自身的反常。
他闭上眼睛，搂着“暖炉”陷入睡梦中。
06
男人醒来时钟雅还在睡，他无情地把人推下石头，看她在地上滚了一圈，晃晃悠悠地转醒。
钟雅还没彻底清醒，呆坐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，自己挪到溪水边洗脸漱口，没一会儿又拿着打湿的“面巾”挪过来：“你要洗脸吗？”
男人还没回话，她已经自顾自地挪到他身边，举起手帮他擦起了脸。
果然这个女人太奇怪了，到底为什么能用这么理所当然的态度和他相处？熟稔得都不像是才认识一天。
而且，这也不是讨好，她大概只是一如既往照着自己的方式生活，顺带也用这种方式来要求他……
男人停顿了一下。
他察觉到违和感究竟源自何处了。
钟雅把他当做和她一样的人对待，他明明已经习惯被当做怪物，她却不这样——对他来说，这才显得反常。
冰凉的布料擦在了脸上，仔细避开了眼睛的位置，凉爽的感觉席卷了面部和头脑。
她放下面巾，端详了他一会儿，忽然说道：“你有名字吗？”
“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？”男人嗤笑道，他可是被咒灵当做同类，怎么会有人的名字。
“那我给你起一个吧。”她说道，“《日本书纪》记载，以前飞騨国有一个人，也是生来一体两面各有手足，你就和他一样，叫宿傩吧。”
“宿傩？”男人皱起眉。
钟雅捡了石头，在巨石上写下“宿傩”两个汉字。
“汉字是这么写的，我不知道日本怎么解释，用汉语来说就是……归宿的宿，佩玉之傩的傩。”她说着，难得有些恍惚，用手指轻轻抚摸着“宿”字。
虽说对贵族男性而言，汉字可谓是必修课，但对男人而言，此前从未接触过，听得更是一头雾水。
归宿还好理解些，可“佩玉之傩”是什么意思？
“佩玉之傩，出自《诗经·卫风·竹竿》。”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，钟雅轻声解释起来。
淇水在右，泉源在左。巧笑之瑳，佩玉之傩。
一边是淇水，一边是泉源，回想起曾经走在家乡的道路上时的自己，言笑晏晏，万般美好。
这是一首思乡诗。
远嫁他乡无法回国的女子，回忆着曾经在家乡的生活，写下了这首《竹竿》。
钟雅回过神来，转头看向男人，用汉语叫道：“宿傩，你就叫这个名字吧。”
男人思索片刻，觉得有个名字倒是方便，说道：“加上敬称。”
“宿傩大人。”钟雅从善如流地改口，男人便满意地颔首道：“不错。”
他生来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，源自钟雅。
07
钟雅在宿傩身边待了一周，他开始觉得若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家伙，他一定会早早把人抢过来。
帮他净面，洁身，制作食物，平时也很听话，不乱跑，最多是拖着双腿在山上找那些野菜野果。
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把抓到的野兽丢给钟雅处理，但她也会自己捕鱼，还会用一些陷阱来抓野兔山鸡。
她会看天气，会用泥土制作罐子煮汤，会熏制肉干……不如说她会的东西太多，让宿傩都有些惊讶。
就算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，她大概也能活得好好的。
宿傩过得惬意，因而当发现数名阴阳师上山来找钟雅时，他很不快。
让一个享受到生活美妙的人再回去过苦日子，尤其这个人的性格还很差，想当然的会引发怒火。
阴阳师们完全不是宿傩的对手，他正准备下杀手，突然听到了钟雅的声音：“宿傩大人。”
啧，这个女人的感知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敏，他都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。
那么，看到了来救她的人，她会是什么态度呢？失望，遗憾？让她意识到自己逃不掉，彻底死心倒也不错。
可是钟雅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异常。
她只是挪到为首的阴阳师身边，扶他起来，平静地说道：“请放心，我在这里过得很好，不必担心我。”
“可是、可是钟雅大人，”阴阳师挣扎着说道，“根据阴阳寮的调查，这个怪物一直以来杀害的人数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我就是在报告中发现了他的踪迹，才会特意过来的。”钟雅打断了他的话。
宿傩皱起了眉。
“他杀了人不假，可他也以人力祓除了咒灵。他很强，我想要获得这样的力量。”钟雅坦荡又直接地说道，“而且他这几天来已经没有再杀人了，再给我一些时间吧。”
她转过身看向宿傩，跪坐在地，与初见时一样直视着他。
“你这次又要我放过这些家伙？你已经是我的东西了，这次你可没什么能拿来做交易的了。”宿傩的脸色不太好看。
“不，我有。”钟雅说道，“只要你让我修书一封让他们带回去，并允许式神定期上山，他们就会提供给我很多东西，而我能用那些东西，给你做出更好吃的食物，让你过得更舒服。”
宿傩看了她半晌，最后是冷哼一声径直回到了山顶的树林，没再去看钟雅。
大约过了一个时辰，钟雅才回来，手上还拎着不少乱糟糟的东西。
“我让他们把随身派得上用场的东西都给我了。”她一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的轻快口吻，“居然还有随身带了糖的，虽然只是一小袋，但是省着点用，应该能撑到下次再送过来。”
宿傩没搭理她，躺在巨石上睡觉，不过他很快感觉到钟雅挪了过来，坐在他身边，随即便被手指插进了嘴里。
在舌尖化开的甜味比起野果要纯粹许多，宿傩猛地睁开眼睛，就看到钟雅带着笑意的脸庞：“好吃吗？”
“你想要我的力量？”宿傩没接话，而是如此问道。
钟雅擦了擦手，郑重地点头道：“是，我查过记录，那些侥幸从你手下逃脱的人，或者是见过你祓除咒灵的人，无一例外强调了你非人般的力量。”
她专注地看着他：“单凭我一个人，救不了那么多被咒灵所害的百姓。哪怕我耗尽心思，两年下来也只是堪堪打下基础，推行新令，要对付强大的咒灵，乃至菅原道真，起码要花上七八年，若是再有什么天灾人祸，十几年也是可能的。”
“我等不起。”她叹了口气，“我需要强大的力量，像你这样的力量。”
“你想做什么？”宿傩被转移了注意力，他对所谓的百姓天灾毫无兴趣，只想知道钟雅是要做什么。
钟雅沉默良久，开口却是他听不懂的汉语。
“想得家中夜深坐，还应说著远行人。”
“我只是，想要回家。”
“可像我这样的人，就算是回去了，也帮不到什么。”
“我得让自己强大起来。于是我在日本积累经验，学习怎么应对疫病，怎么应对天灾，怎么为人处世……”
“我想亲眼目睹书中所载之盛唐，想看万国来朝，想神州大地再无饿殍，患疾者有处可医，任何人都不必颠沛流离、背井离乡。”
“君王励精图治，朝臣恪尽职守，官员爱民如子，士兵保家卫国，书生满腹经纶，百姓安居乐业……”
“若是能见故国如此，哪怕耗尽心血我也在所不惜。”
她直直地盯着宿傩：“我需要你的力量，请借给我，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，你想要任何东西，我都会为你寻来。”
宿傩掏了掏耳朵，在他听来钟雅的话全都是不切实际的妄想，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国家，哪怕是千年后都不可能存在，更何况她又能做得到什么？
可是说出这些话时，钟雅的眼睛都亮了起来，整个人看起来也更加鲜活生动。
出于好奇心，出于打发无聊的念头，他开口道：“那你就尽管试试看，能不能让我借给你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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